河北王家庄：泥土里的乡村生活

老张家的大公鸡刚打鸣，李婶家的烟囱已经升起袅袅青烟。我裹着军大衣蹲在井台边刷牙，冰凉的井水激得人瞬间清醒——这是我作为驻村技术员在河北王家庄的第一个清晨。

泥土里的时钟

村里人管日出而作叫"跟老天爷对表"。春分前后，张叔凌晨四点就套好骡车，车斗里码着连夜育好的红薯苗。晨露未晞的田垄上，二十几个乡亲排成雁阵，弯腰插秧的动作整齐得像台精密仪器。

老把式赵爷总念叨："柴油机突突响，不如骡子放个响屁。"可去年秋收，他家新买的玉米脱粒机半天干完往年三天的活计。

腊月二十三祭灶，全村飘着麦芽糖的焦香。王奶奶用秸秆编的灶王爷像，眼睛必定要用红豆点睛——"这样上天言好事时才不会看岔"。

记得初冬帮刘嫂腌酸菜，三十斤大白菜要压上河滩捡的鹅卵石。她笑我手笨："石头得选扁圆的，带棱角的会把菜硌烂。"

村委会门口的老槐树，虬根就是天然的长凳。暑夜纳凉时，谁家要卖牲口、哪块地该轮作，大事小情都在这里议定。

河北王家庄：泥土里的乡村生活

中秋夜看皮影戏，七十岁的崔叔舞着樊梨花，影窗后的唱腔震得杨树叶沙沙响。幕间换场时，后台传来他灌止咳糖浆的咕咚声。

开春那场大雪压塌了村小的仓库，第二天天没亮，二十多个汉子自发带着铁锨来清障。屋檐下飘着各家媳妇送来的鸡蛋汤，白瓷碗底沉着葱花和姜丝。

霜降前夜，我跟车去送公粮。载满玉米的拖拉机在县道颠簸，车灯惊起田鼠窜过路面。粮站的老会计拨着算盘念叨："今年墒情好，亩产比中国农村统计年鉴的数据多出半成。"

谷雨后的某个晌午，我蹲在田埂啃着夹酱豆腐的烙饼。远处传来播种机的轰鸣，惊飞了麦茬间的云雀。不知谁家的狗崽子追着轮胎印撒欢，尾巴搅起细小的尘土。

夕阳把打谷场染成橙红色，几个孩童用秸秆编的笼子装蟋蟀。场院边的柴油发电机嗡嗡响着，给新装的LED路灯供电。光晕里飞舞的蠓虫，像极了旧时油灯旁的那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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